周末快下班的时候，局长打来电话，约李斌第二天见面。局长是有话要对自己说。李斌明白。犹豫了一下，李斌答应了。两个人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，虽然还在一个系统内，但李斌上班的地方不在局里，加上平时都忙，见面的机会并不多。

李斌大学毕业就跟局长共事，当时局长还只是一个处长。那时的李斌没资历更没背景，做事还有点一根筋，但局长喜欢，也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去干，当然也不是全部，比如应酬之类的，局长从来不勉强他，知道他做不来。两个人相处十年，到现在处长变局长，而李斌接替了局长当年的位置，责任也比当年大了很多。“你那里不出事，局里的日子才好过”，李斌还记得局长向他交代工作时的严肃表情。

两个人约见的地方在护城河边的步行桥上。李斌还奇怪，为什么局长要约他在这里见面，等看到步行桥的影子，李斌恍然大悟。步行桥是局长主持建设的，也是李斌第一次参与建设的路桥项目。两个人关系的改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。

局长早来了，在桥上做着拉伸动作。局长胖了，头发掉了大半，背影看像个普通晨练的老大爷。其实局长有脾气，骂起人来毫不留情。能干是局长给人留下的印象，只是这几年他的口碑却有了一些变化。连最不喜欢八卦的李斌也听说了一些，但他只当是流言。难得糊涂。况且是对自己有恩的局长呢。

李斌喊了一声“局长”。局长转过身，见李斌，笑，向他摆手。时间还早，桥上没有行人，反而是护城河里很热闹，几个年轻男人在水里上下扑腾。局长指着河水说：“水涨起来了。”局长说的没错。连着几天的大雨，让河水猛涨，李斌前几天才去上游的水库看过。

每年汛期，李斌都要去水库住几天，监督水库水位，这是大事，李斌从来不会疏忽，可这一次，他只呆了一天就被检察院的电话催了回来。电话里，检察院的人说的很含糊，这让他心里惴惴不安。

局长转头看着李斌，问：“最近怎么样？”李斌点点头，说：“挺好的。”顿了一下，问：“你呢？”局长没说话，转回头，轻轻叹了一口气。李斌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。局长伸手摸了摸桥栏，风吹日晒，桥栏有些残旧，局长问：“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建这桥的时候吧？”李斌点点头。李斌当然记得，那时局长还年轻，经常下班以后带着李斌过来跟民工一起吃大锅饭，嘻嘻哈哈，回忆起来依旧让人热血沸腾。

局长说：“那时你可真胆小，人家都下河游泳，你却躲着，说不会游泳。”局长转头问：“现在呢？会了吗？”李斌迟疑了一下，点点头。其实李斌会游泳，只是那时太羞怯而已。就在这时，桥下突然响起一阵笑闹声，一个年轻人手里抓着一条大鲤鱼在炫耀，其他人发出惊叹声。两个人都被这情景吸引了。好半天，局长才说：“哎呀！这河里还抓得到这么大的鱼！”

李斌开始脱衣服，脱得只剩下短裤。局长吃惊地看着他，问：“你这是要干嘛？”李斌笑笑，说：“我也去抓条鱼。”局长问：“你抓鱼干嘛？”李斌想了想，笑说：“给你加个菜。”局长哈哈大笑，想说什么，可李斌已经跳进护城河里。水有点凉，但还好，比他上次游泳的时候好很多。那次是在水库，他跟两个技术员一起下水修水泵。

等李斌把一条灰色的鲤鱼丢到岸边时，几个晨练的老人聚了过来，七嘴八舌地议论。局长把衬衣塞给李斌，嗔怪道：“哎呦，没想到啊，你会潜泳！藏了这么多年，我还不知道！”李斌笑笑，没吭声。

李斌坚持让局长把鲤鱼带回去，但局长拒绝了。李斌有些失望。两个人分手的时候，李斌才说：“他们找过我了。”局长愣了一下，好半天没说话，李斌继续道：“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。”李斌垂下眼睛，不想看局长的表情。局长问：“都说了？”李斌迟疑了一下，重重地点头。很久，李斌听见局长道：“我知道了……等我真的进去了，记得来看看我。”

（作者：李广宇）